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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 匪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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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一个时辰之后,几个人坐到了山洞外头的林间空地上,谢倾宁吃着烤兔子腿儿,讲述他的悲惨遭遇。

    原来当天和林少歌二人分手之后,谢倾宁雇了个马车要回京城。行到半路,在一家酒肆遇着两个平原城方向来的客商,说是平原城有个卖簪子的小姑娘,捡着一根云海银簪,只卖一千纹银,可惜他们两个实在凑不齐这笔款项,否则买下来到京都一转手,起码要赚五倍。

    谢倾宁一听,可不是双眼冒光,当即甩给车夫五十两纹银,掉头赶往平原城。活该他倒霉,进了江东地界,正好遇到红三娘一伙,便给捉了。

    那红三娘见谢倾宁长相清秀,按在地上,想要强和他做夫妻,奈何这谢倾宁一惊一吓,竟然不中用了。于是红三娘笑话他是兔子,把他扔给众匪……也不知后事如何,谢倾宁没说,那三个土匪也不提。

    看他那模样,虽然有些发蔫,倒也不像是被怎么着了。

    谢倾宁恨恨啃光了兔腿,手背到身后擦了擦,想要去拍挽月肩膀。

    “二弟呀,说起来,我还做过一个梦,梦见你是个女子,不想今日还真见着你男扮女装,果然是漂亮!”

    林少歌把他的油手拍了回去,皱眉道:“谢兄是不是还梦见买了一堆云海银簪?”

    谢倾宁一怔,竖起大拇指:“林老弟神机妙算!连这个都猜着了。我果然是梦见过的,用油纸包了,贴身收着。”

    挽月和少歌对视一眼,笑问道:“那醒来没有摸摸身上,可真变出那簪子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嗐!”谢倾宁讪笑,“自然是摸了,油纸倒是有,里头就装了两个馍!”

    “何时的事?”

    “就那天跟你俩道别之后。”谢倾宁愣了一下,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:“倒不是愚兄瞒着你二人想吃独食,只是做个梦,就神神叨叨以为美梦成真,这事儿吧…也说不出口不是?”

    挽月心中一突。

    那九根簪子,亲眼看着谢倾宁用油纸包好贴身收着,怎么会变成两个馍了?!

    林少歌轻轻摇头笑道:“那谢兄吃馍没有?”

    “扔了!”谢倾宁摆了摆手,“老弟你想想,譬如你梦见抱着个美人儿,一睁眼,发现怀里躺个大男人——必须把他踹天边儿去才解气哪!”

    说罢,他看了看挽月,讪讪地挠头道:“二弟,愚兄不是那个意思……要是像二弟这么漂亮的男人……”

    少歌轻咳一声:“叫她弟妹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哦?!果然是女子?!啊,竟然是女子,这么好看的女子……”

    挽月翻了翻白眼,心下寻思这谢倾宁怕是回头偷偷将九根簪子藏在馍里头,结果下山时喝过解药,将这一茬儿给忘了个精光……也不知那两个馍扔在路边这许多天,还健在不健在了?!几万两银子哪,值得冒险回去捡一捡……

    林少歌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,唤过一旁战战兢兢的三个土匪来。

    “银虎、龙爷、老爷子都是什么人?你们又是如何做了盗匪的?”

    三人七嘴八舌讲了一阵,倒是事无巨细,将他们这一路所见所闻抖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原来这三个和红三娘出自同一个村子,叫做桃花沟。

    村民们住在半山腰,田地是在沟子里。洪灾袭来时,将村子里的田地和牲畜都给淹了,村民们住得高,倒是没什么伤亡,只是眼瞅着那水一直淹着不退,来年恐怕是要饿死人。众人商议之后,向着西面逃去。

    这一路走来,才发现遭了灾的又何止他们桃花沟?整个三江行省的大地,要么成了大湖大泊,要么成了烂泥塘,里头沉满饿殍。

    开始的时候,还有草根树皮能扒下来充饥,到了后头,就连树干也给啃没了,没东西吃,只能干喝水。一行人走在烈日底下,就像是一群移动的水囊,远远一听,就听着“咕嘟咕嘟”声,凑近一看,个个都全身浮肿,晃着一个大肚子。

    直到第一个人倒下去。

    真的是饿得没有办法了。

    说起第一次同类相食的滋味,黑毛痣廖游咂了咂嘴:“就跟猪肉放水缸里泡了十天半月似的,就一股水味儿!”

    后来,红三娘的娘也不动了。

    红三娘一直背着她,这群人里头,就她娘俩喝水最少,因为红三娘晓得喝水也不管饱。

    大伙看着她娘俩精瘦精瘦的细胳膊细腿,眼睛都绿了。

    他们要求红三娘献出她娘的尸首——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,因为她们娘俩也是靠着分食先倒下去的人,才活到了现在的。

    但是红三娘不答应。她不相信她娘死了。

    其实红三娘她娘真的还没死,直到他们从红三娘身上抢走了她,开始啃食时,她终于惨叫一声断了气。

    红三娘发疯了。她夺过一把铁锹,把那几个跪坐在她娘尸身旁边的人拍翻在地,一锹一锹剁死了他们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。当大伙反应过来,劝她停下手时,那几个人已经分不分谁是谁了。

    这一顿大伙吃的是肉沫。

    后来红三娘就成了众人的领袖。很快,她就带领他们灭了一个村子,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饿死了。

    他们这一股,只能算是散匪,非正规的。他们走过许多地方,见识到那些真正的土匪的手段,他们有样学样,避过大的匪群,吞并小的匪群,一路烧杀劫掠,早就忘记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只有红三娘,自始至终都很冷静——除了她娘死的那一次。

    她从那些羔羊口中打听到不少消息。比如那“银虎”,本来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,这一次趁着天灾埋伏在官道上,劫了几支赈灾的军队和当地撤离的官兵,抢到不少粮草军备,收编了投降的官兵,眼下已经是一支拥有正规军实力的土匪军队了。

    “银虎”曾经受过黥刑,额上被刺了字,落草之后,在额头上刻上个大大的“王”字将那黥字盖了,银粉涂之,从此以“银虎”为号,凡是他占下的村镇,想要活命者,必须在额头上刻上“王”字,涂上黑墨汁,以示臣服。

    红三娘鼻子比狗还尖,总是能够在十里开外就嗅到“银虎”的味道,带着众人小心地绕道避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