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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年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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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三百五十九章  三年后

    三年后,汴城。

    青石大路边盘踞着碗口大的梨树,枝头上满是堆积着繁多的花朵,街上人声鼎沸,时不时的便会有用出城的妇人,拎着手中篮子里的枣馍、炊饼,黄土捏的人偶,掉刀之类的玩意出城。

    今个是寒食节,衬得以往就热闹喧哗的市集,如今是愈发的热闹。

    “借过,借过……”老者指挥着家仆抬着的轿子,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。

    主人家也不气恼,相反还有种洋洋得意之感,今个这来往的轿子都是用柳条跟各色杂花点缀、堆砌在轿顶上,四周垂下来,将轿子遮掩住。

    当然,随着人力的起伏,那柳条杂花摇晃,这主人家的面容,也就清晰地映入了路人眼中。

    如今风气开放,贵女们倒是不在意这些,相反,好些人家的适婚姑娘,还有些比较之意。

    “哎,看热闹啦,看热闹啦,永盛茶坊那有人斗茶了,去的早了还能占个好地儿啊,这会下注也不晚啊!”

    本来噪杂的人群传出突兀的男声,也没人觉得怪异,倒是在他喊话后,好些闲聊无趣的人,跟风跑到茶坊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早就是屡见不鲜了。

    在这年头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,斗茶风靡大街小巷,毫不夸张的说,上到帝王将相,文人骚客,下到市井细民贩夫走卒,无不热衷于斗茶。

    尤其是在清明时分,寒食节前后,斗茶更是如火如荼,原因无它,这时节新茶初出,最是适合参斗的时候。

    每年寒食节前后,也有不少茶商或者是爱茶之人,不远万里来看一次斗茶。

    永盛茶坊那是老字号,听人说,坊主那是从刚牙牙学语的时候,就被祖辈们抱着品茶学茶道。

    如今七十余载,斗茶水平那是鲜少有对手,当然,也有一些心高气傲外加自视清高的人来挑战。

    可惜,输的最后险些衣服都压在那。

    那王家老爷子声名远扬,这两年来找挑战的少了,百姓们不见那些老来打脸的人,还觉得这日子过的有些乏味呢。

    谁知道,嗨,谁知道就偏偏是今日,有不长眼……哦不,是有骨气的人来挑战了!

    太好了,每次这时候,都有人当众设下赌坛,百姓们自娱自乐,那巡城御史自然也管不着。

    那人报信后,几乎整条街的人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往那冲去,不一会,永盛茶坊门外就堆满了人。

    “哎,兄弟,那少年是谁啊?”挑着柴火的男人小心的问着身边那个看的起劲的人。

    那看热闹的也不嫌他话多,耐心解释着,“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公子哥,长得是挺俊俏的,不过……”他胸有成竹道,“估计是被哪家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,竟然来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未说完,可是周围的人都明白他言尽于此的用意,小鬼竟然跑到钟馗家门口来班门弄斧了。

    “兄弟,你咋看出那少年家世不俗?我看他穿着打扮,倒是寻常人家出生啊!”

    男人啧啧两声,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那目光中十足透出你是不是傻的讯息。

    那樵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热闹,即使知道那人看不起他,却也好脾气的没发火气,而是讨好的询问缘由。

    男人见他上道,也不取笑他了,指着那少年身边东西,“那少年穿的是一般,但是,你看到了没……”他示意樵夫看着少年身边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那玩意是啥,是茶团……”

    茶团那就代表了身份啊,那玩意始制于福建官员,以往是专供宫廷饮用的,茶饼上印着龙凤花纹,也能称之为盘龙茶,从普通层面来讲,这玩意是供着那些有钱人家来喝的。

    那少年手边的茶团,那可是印着花纹呢。

    像是那种团状、饼状的紧压茶被称为片茶,而那些散状的茶叶,又称之为草茶或者是散茶。

    受大众百姓追捧的,自然是那种物美价廉又简单容易操作的散茶,比如说是蒸青跟蒸青末茶,蒸而不碎,碎而不折,

    说的是各有各的好处,可是,也能从这上面,弄清楚那人的身份。

    那樵夫好不容易弄明白了这个,想再问什么时,那原先给他讲解的男人,此时已经精神紧绷,示意他停嘴。

    因为台上的一老者跟一少年,此时已经开始了斗茶。

    斗茶要先斗色,再斗汤,通过烹制、品尝茶叶,比赛茶的质量跟烹茶技术,这是看点。

    斗茶之前要先将茶末碾碎过筛,那茶末越细越好,因为这样才能保证入水后漂浮起来。

    看汤色、看汤花是胜负的两个主要标准。

    内行看门道,外行看热闹,当那两个人开始比赛时候,人群里又有人发出不小的惊呼。

    原来那少年烹茶的法子,竟然是用的煎茶法,一般来说,这煎茶法是从前朝留下来的法子。

    早就被摒弃了,如今点茶法是大家最公认的烹茶手法。

    可那少年,似乎是故意在保留实力一般,用上了前人的手法,那少年虽然身形瘦弱,可是十指纤细,更是男生女相,如果不是他有喉咙,怕众人要认为他是个姑娘家了。

    在俩人开始斗茶之际,喧嚣的人群已经恢复了平静,那少年在老者炙茶、碾罗、烘盏、候汤、烹试时,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里的活计。

    茶饼烤制、碾罗成末、候汤初沸时投末、并加以环搅、沸腾则止,时间缓缓过去,那老者已经把一切都做好时,那少年还在稳稳当当的进行着搅拌动作。

    原本只以为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,来卖弄学问,可是见他这淡然的神色,熟稔的动作,以及胸有成竹般的坦然,看热闹的众人,在下面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难道是他们看走眼了?还是说,现在江山代有才人出,这王老爷子要被这小年轻给追上了?

    又或者是说,他们先前投注的那些银子,是要打水漂了?

    哎呀呀,这可怎么才好!

    就在看热闹的他们徘徊不定时,那少年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,他酌茶后,先是恭敬的递给了面前的老者,这才示意那些茶博士们,把茶端给评委。

    好些人扬着脖子看。

    虽说这次比试的一老一少,年岁悬殊大,名气差距也大,可是为了公平起见,除了茶博士留下印记可以认出到底是谁泡的茶外,那些做评判的,是不清楚的。

    “兄弟,这只要喝个茶,尝个味儿就能分出谁厉害啦?”樵夫紧张的想要去茅厕,可是结果没出来,他又舍不得走,更舍不得离开这个靠前的位置。

    他旁边那个看出来是个爱茶的,就是脾气不大好,但是这会他又憋不住好奇,只能再巴巴的问他了。

    好在看的出来,对方此时也挺紧张的,同时,罕见的没嘲讽他,而是低低的跟他解释,“斗茶胜负标准有茶叶的卖相以及芳香度,茶汤的香醇以及差茶具的优劣,煮水火候的缓急等等,不过我估摸那俩人水平不相上下,就等结果了。”

    紧张的不止是他,还有下注的好些人。

    等了有一炷香的时辰,那些品茶的,倒是商议出了结果,七个人选出了白色茶杯的那位,剩余五个则是选了褐色茶杯的那位。

    少年拱手朝着老者的方向,声音沙哑道,“前辈宝刀不老,晚辈甘拜下风。”

    王老摇摇头,“我方才所见,你那搪塞系好,茶色贵白,青白胜黄白,唯一处劣势的,是汤花,伤害的汤花在汤面上泛出的泡沫是纯白,汤花长时间紧贴盏壁而不退散是上好,你的汤花散逸的比较快,这行话来说是‘云脚涣乱’不过你尚且年轻,能有现在水准已经是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老者倒是挺赏识面前的少年,而且他也不藏私,认真的点评了一下他的不足。

    少年感激的再次朝着他鞠躬。

    王老见这少年不卑不亢,又颇有天分,想着收她当个徒儿,谁知道话没说出口,就见那少年英挺的眉头狠狠皱在一起。

    面上也突然多出好些豆大的汗珠。

    此时看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去,但是他们离台较远,都还没主意到他的异常。

    等着他担忧的朝着那少年走来,询问着,你怎么了时,那少年已经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这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

    “快,快来人,把他抬到茶坊里……”活生生的人在自个地盘出了意外,不论是情理还是别的,他们永盛茶坊都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就在几个人要抬着他进去时,人群里忽的传出一道苍老的男声,“且先等等,别随意动他。”

    人群自发的让开了地,一个穿着邋遢,带着背着药箱的老者及时跑到前面。

    他先是给少年把脉,又掀开他眼皮看了一番,不等那老者询问,就快速的打开了药箱,而后掏出银针。

    王老有些不安,他对眼前的老者一无所知,要是……

    他这边还在迟疑担忧时,那人已经把银针落下,他到嘴的话吞了下去,只能任由茶博士扶着,担忧的看着那少年。

    过了须臾,那老者把银针收回,谁知道那少年竟然悠悠转醒了。

    “哎,好了好了!”人群里传出好几道如释重负的声音,本来嘛,来这就是看个热闹,谁知道热闹看完了,后面又出了这么大的事,原本准备走的,这会都停住了脚步看后续如何。

    如今见到那少年转醒,好些人发出善意的恭祝声。

    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那少年揉着额头低声迷茫询问,王老这会已经着人将他扶在椅子上了,听到他的疑惑声,缓声同他解释,“你先前突然晕厥了,好在这大夫秒收回春,及时给你施针,你才转醒,小友,我痴长你些许年月,不免要仗着过来人的身份劝解你几句,身子最重要啊。”

    他话里话外,以为他是痴迷于茶道才体弱,少年听罢,朝着他拱手道谢。

    随即又朝着那大夫道谢。

    热闹看完了,百姓们也都散了,王老正准备说什么,却见那少年着急起身,似乎是在寻找人群里的人。

    渐渐地,他面上透出一丝焦急,不等老者开口,就匆匆朝他拱手,说是有要事去忙。

    那王老善解人意,示意他自去忙,不过,也许下承诺,让他忙完了可以来他这,要事不嫌弃的话,能给他安排个前程。

    少年道谢后,离去。

    王老正感慨着呢,就见身边的茶博士惊讶了一声,对上了他的视线,那茶博士恭敬道,“方才所见那大夫妙手回春,便想着请他到我家,给老母亲看个病,谁知道一眨眼,那老者就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王老品了品那少年先前酿的茶,眉头舒展开来,“有缘分的话,自然还能相见。”

    武家少爷意犹未尽的走在大街上。

    方才那场斗茶看的他还没尽兴,不过他不尽兴的可不是没看利索斗茶,而是没尽兴他开的那场赌局。

    本以为那年纪轻轻的小子该有点本事的,可谁知道白让他高兴一场,当时那赌局的赔率是一赔一百,他想着那少年要是能赢得话,他就赚大了。

    当即就不犹豫的赌上了一百两,谁知道那小子忒不挣钱,他堂堂的礼部尚书之子,倒不至于掏不出那一百两银子。